“你是说,陛下重伤初愈,又为我剜心取血?”钱若水的手在发抖,可面色却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叶迁,你什么时候也会用这样的方式骗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不原谅陛下,所以才想出这样的苦肉计?”

“娘娘,这真的是陛下的心头之血。”

钱若水厉声道:“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觉得几滴心头血就能解蛊毒吗?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这一点都不科学,谁的血都是一样的,加到药里熬成药汤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杜恪辰真的剜心取血,那他的身体必然虚耗过多,如何还能御驾亲征,远赴北地。

“你先下去吧!”钱若水气恼莫名,把叶迁骂了出去,“我知道你对陛下死心塌地,可这样的谎言以后不要再说。你是为我与陛下着想,可有些错已然犯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他怀疑我腹中孩子,我如何对面对他一次次的质疑而依旧深爱。你也不必再为他想出这些荒诞无稽的理由,试图化解我与他之间无法愈合的伤痛。”

钱若水捂住胸口:“每思及此,胸口就疼痛难耐,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余生,再也没有伤害和疼痛。”

叶迁不擅言辞,有些话想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垂眸想了片刻,又道:“这真的是陛下的临行前夜为娘娘……”

“滚出去。”钱若水震怒。

叶迁只得离开,临走前看了一眼她那碗喝完的药,眸光深邃,看不清思绪。

殿门缓缓被关上,她捂着胸口跌坐在美人榻上,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泪水夺眶而出,无助地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已然身为天下之主,却仍是逃不出算计。

她不知道要杜恪辰夺位,是对还是错。可他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便没有后退的机会。

入夜,钱若水把叶迁派去地牢巡查,要他务必每日早晚各去确认一次,若是祁艳被劫走,唯他是问。

杜恪辰走后,钱忠英和夏辞西入宫议事的机会多了,每日都会在政事堂处理各地文书、奏折,三省六部各司其职,倒是没有出现大的纰漏。杜恪辰没有对朝堂进行大换血,只换了几个重要的职位,把先前支持杜恪凡的朝臣、世家都换了出去。因此,在朝政上暂时没有各自为政的局面。

管易、简飒与钱忠英都有不同的立场和目的,但他们也深深明白,只有等杜恪辰站稳了脚根,才有他们发挥的余地。是以,在处理政事上,他们尚能团结一致。

管易没有随行出征,有些不太适应地在政事堂走来走去,最关心的依旧是各地的战报。

“老夫没记错的话,力主陛下御驾亲征之人,正是管大人。”钱忠英知道他和杜恪辰亲厚,十数年间的征战,都是一个在前方拼杀,一个在后方支持。

“没错,可这一仗不打,无以正天下。”管易的考量与钱忠英不同,杜恪辰以战功闻名,登基之后自然要以一场大胜奠定他的王位,以震慑天下。虽然他手握先帝的遗诏,可毕竟世人先入为主,不管废帝功绩如何,都已然在位六年,他亟需给天下一个拥戴他的理由,以忘掉兄弟阋墙的那些龌龊。

钱忠英却道:“仗人人都能打,但王只有一个。”

管易淡淡一笑,起身走至窗台边,紫色的官袍衬得他一身儒雅不凡,“钱大人莫要怕了,当日逼宫,是谁当场杀了废帝,那手法之狠决,比起叶迁、王赞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废帝是谋朝不假,但也不该当场命绝当场,倒显得陛下的小气和阴狠。他这一仗不是为了旁人,正是为了您的宝贝女儿。陛下重情重诺,且对她用情至深。钱大人应该感到庆幸,能有这么一个女儿,让一个帝王之尊愿意为了她的名声而东征西讨。”

钱忠英哑然,当日逼宫也是因为钱若水提前临盆而不得不提前行动,没能计划周详而落入废帝的陷阱,虽然钱若水拼死一搏夺回主动,可到底是失了分寸。

“以她这等残暴的手段,若是被立为中宫之主,恐怕又是下一个祁艳。”

简飒在桌案的另一侧抬眸,在他二人脸上来回扫视,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处理政事。

“管大人说得倒也在理,可当日陛下危急,若是没有夏尚书带领夏氏在京城商号的人手围剿沈轲的征北军,如今的天下在谁的手上,还未可知。”钱忠英有的是筹码,夏辞西和钱若水都为杜恪辰的登基立下汗马之功,非有失妥当,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管易把目光投入坐在远处的夏辞西,他所处的位置是六部尚书的议事之处,落于吏部尚书的下首位,一身官服的他洗去周身的浮华之气,倒显得清俊非凡,有一种清贵之气,如鹤立鸡群,过目难忘。一见到他,管易自然就会想起霍青遥,那个让他再度心动的女子,也不知他二人何时成亲。

他猛一回神,不让思绪飘远,“钱大人不说,我倒是忘了,这夏家商号在京城的人还真是不少,当日他还带了死士前往南境解救陛下,夏大人的心可真大,随随便便就能便出五百死士,夏氏商号可真是富甲一方。”

“管大人有所不知,这商贾之家向来是为了自保,都会花大价钱豢养打手死士。这士农工商,商为最末,无枝可攀,可财大气粗者,自然会受到贼人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