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迁从阴影里走出来,夕阳把他的侧脸染成红色,凌厉的五官冷峻依旧。他抚身,把钱若水轻轻抱起,扫过她那张清绝的容颜,眸底深似寒潭。

不远处,王赞昏倒在地上,被人缚了手脚,扔进了一辆马车里。王赞跟着钱若水进了并州地境,已确定叶迁没有跟过来,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叶迁竟比他先到并州,守株待兔,只等他自动送上门,杀他个措手不及。王赞只顾注意身后,却被叶迁拦了个正着,束手就擒。

“这次干得不错。”马夫撩开风帽,赫然就是双瞳异色的冉续。

叶迁小心翼翼地把钱若水送上他的马车,“我不是在帮你。”

冉续耸耸肩,“反正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叶迁依依不舍地放下车帘,“她大病初愈,别让她冻着了。”

“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守在厉王府这么多年,怎么就看上他的女人了?”冉续一脸的好奇,“而他视你如亲生,你却如此背叛他,你不觉得愧疚吗?那人对你真的有那么好,能让你对他死心塌地,就算他在你人生的前几年对你无微不至,也比不上杜恪辰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吧?”

冉续也是进京后才知道叶迁的身份,刚知道的时候他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叶迁的隐藏如此之深。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能这么大的城府和胆略,在杜恪辰的眼皮子底下过了十多年,最终还是他自己暴露了,可那只是他的一个身份而已,并没有把他真实的一面完全暴露。

这是杜恪辰绝对不会想到了,以他重情重义的性子,必是推己及人,认定旁人也会报以同样的拳拳之心。十数年的征战,他仍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这让冉续对他既是钦佩艳羡,又有一份深恶痛绝。这世上有了一个他,为何又要有一个杜恪辰。那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情绪,让他不得不与杜恪辰做一场殊死的拼杀。

或许,他在剑关门一役死了,会是最好的结果。可惜天不亡他,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继续与杜恪辰做敌手。只是这样的敌人可敬可佩,却也是可恨的。

叶迁淡淡地睨他:“你自己不也看上他的女人?”

冉续完全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倒是坦然地承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的先生没有告诉你,非礼勿视吗?”叶迁出言讥讽。

“我没先生,也没读过书。”冉续不慌不忙地催赶马车,“你如今该去并州了吧?趁着你的身份还没有暴露,想想怎么自圆其说。”

“放心吧,他还是很相信我的。他相信我是他一手带大的,和他有难以割舍的感情。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上最没有用的东西就是这些牵绊,可他却乐在其中。”叶迁扯起嘴角,露出嘲弄的笑意,“你不也是因为报恩,才一直对齐国公言听计从,其实你心中并不想与他为伍,不是吗?你与杜恪辰其实是同一种人,只是你没有他幸运而已。”

冉续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你这人真不会说话,平日话少也就算了,话一多就不重听,也不知道杜恪辰是怎么教导你的,真是个不讨喜的孩子。”

“讨谁的喜?”

“好吧,爱谁谁吧,爷走了,西北见吧!”

“你最好先把王赞解决了,这样我就能活得更长久一些。”

冉续叫停马车,指着车上的人,“他就在车里,你可以自己动手,干嘛要让我杀他?”

“我……”叶迁别过脸,“他……”

“下不了手?”冉续揶揄他,“方才是谁说的,感情是这个世上最没有用的牵绊。”

叶迁说:“他救过我。”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不要因为抱恩而忽略自己真实的想法。”

叶迁挑眉,“别让他死得太难看。”

冉续哈哈一笑,并不作答,只管催动马车,迎着落日西去。

迷药对钱若水的作用不大,因为身体受过严格的训练,对药物的敏感性很高,但这一次冉续有所觉察,加重了剂量。可钱若水还是比估算中早醒,在黑暗中她看到王赞晶亮在眸子,警惕地四下张望。

“你怎么在这?”钱若水低声问他,“你不是应该在并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