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征睨他,“那臣是继续说还是……”

如意越哭越大声,简直有毁天灭地之势,把前一刻剑拔弩张的气氛哭得烟消云散。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杜恪辰臂弯里的襁褓,脖子伸得老长,想知道那如雷的哭声是来自多大的婴儿,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是谁的。

杜恪辰统统视而不见,对顾征和简飒道:“能先把如意喂饱吗?这孩子肚子一饿就哭,吃不饱也哭,好愁人。你们都别跪了,去把乳娘找来,剩下的事情朕来收尾。”

太皇太后脸色苍白,杜恪辰的出现全然在她的意料之外。陈少严说已经杀了他,一场大火连庞统和王赞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都未能幸免。陈少严也牺牲了数名精锐,但得到了最好的结果。可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完好无损,还带着一个孩子……

她倏地望向陈少严,陈少严那张俊美阴沉的脸上也是毫无表情,眸中寒光毕露,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对杜恪辰怎么样,退一步说,他就算是敢,也没有把握能杀了这个历经沙场征战的男人。

跪在地上但求一死的朝臣们纷纷起身,顺带拍掉袍裾的尘土,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方才发现的事情和他们无关,而这样的求死只是刻意而之的表情,让太皇太后气愤难当。

乳娘很快被带来。从如意哭第一声的时候,王赞已经去找了。如意被带下去喂奶,杜恪辰动了动酸疼的胳膊,把银枪交给庞统,抬步走向太皇太后来时坐的肩舆,一屁股坐了下去,身影歪着。

“方才说到哪了?”他问顾征。

顾征对他的坐姿微微蹙眉,还是回答道:“方才说到臣有太皇太后杀害太上皇您的证据。”

杜恪辰托着腮一直点头,“没错,是说到这里了。不过太上皇我还活着,是不是说明太皇太后就没有杀朕的意图呢?”他转向柳生言,“柳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被点了名的柳生言从人群中走出来,深深一揖,“依臣看,顾大人纯属是污蔑,离间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母子感情,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这就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能把不利的局面须臾扭转,并很快占据有利的优势。

“顾卿,你怎么看?”

问题又回到顾征的身上,顾征笑着答道:“臣觉得,太上皇平安出现,不代表没事发生,柳大人这么急着撇清一切,难道不是作贼心虚的表现吗?太上皇,您是当事人,这事就不用再问为臣了,为臣不想和柳大人做口舌之争。”

顾征不屑,缩了缩脖子退回去,又说了一句:“祭天大典的时辰快到了,太上皇能否速战速决,这天看着快要下雪了。”

杜恪辰轻嗤,正了正身形,面容微凛,敛去所有的戏谑之色,“母后,朕真的这么不招您的喜欢,非要除掉朕吗?还是说这江山社稷,比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还要重要?不招您喜欢这件事也不是朕能决定的,朕是您生的,您把朕生成这样,朕也没法改变。可就算您再不喜欢朕,有必要对朕赶尽杀绝吗?您要朕退位让贤,下罪己诏,朕照做了。您要朕在金镛城,朕也去了。您要朕回来,朕也回来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出来,朕做到您满意就是了,何必做下这等罪孽,等您百年后连十八层地狱都不收您。”

“太上皇在说什么,哀家一句话都不明白。”太皇太后只有装傻充愣,“哀家派了陈尚书去接太上皇,可陈尚书向哀家禀告,说是太上皇住的客栈突然起火,你在大火中丧生,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莫名。如今你平安无事,哀家甚感欣慰。”

有了替罪羔羊,太皇太后毫无犹豫地把脏水泼给陈少严。说简单一点,陈少严就是垫背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下的,她只需要撇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保全自己。毕竟她是太皇太后,她是太上皇的母亲,是皇上的亲祖母。难道一切被拆穿后,杜恪辰还敢亲手下旨杀了自己的母亲吗?就算他敢,朝臣们也会拦着。

杜恪辰认真地看着她,“依母后的意思,所有的事情都是陈少严做下的?”

太皇太后沉默。

“陈少严。”杜恪辰点名,“你自己说。”

陈少严商贾出身,巧舌如簧,攻于心计,可到了这个时刻,他不能把这件事情都推到太皇太后身上,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说到底,人家是母子,关起门来好说话,而他虽得了太皇太后之命,可口说无凭,他就算是想为自己脱罪,也绝无可能。

“臣有罪。”陈少严扑通跪地,“所有的事情都是臣自作主张,与太皇太后毫无关系。臣乃是废帝之妻祁氏的异父兄长,因祁氏惨死,臣怀恨于心,处心积虑想要置太上皇和太后于死地,故而蒙骗太皇太后,让她以为臣忠心为国。”

杜恪辰神情莫辩,轻抚着下颌,“所以说,你是来报仇的?”

陈少严道:“臣罪该万死。”

“那么朕想知道,你是如何一跃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你是对天下有功,还是为社稷出力?你一介白身,转身就成了朝中二品大员,执掌国之钱银。”杜恪辰想了一下,又把顾征叫出来,“顾卿,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