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何如海在客座上落座,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笑道:“恭喜林更衣,奴才是来给林更衣看赏的。”

林语筝心下疑惑,退后两步落座,蹙眉问道:“不知是何赏赐。”

何如海笑道:“怎么林更衣自己得了赏赐还不知晓?今日诗会三甲已出,这是皇后娘娘亲赐的赏赐。”

林语筝心口一滞,平白觉得脊背发凉,后背早已湿成一片。但口中只得谢恩道:“更衣林语筝谢皇后娘娘赏赐。”

林语筝命怜竹接下了两位宫女手中的布匹玛瑙,又问何如海道:“不知道这诗会三甲,可是皇上亲评的?”

何如海眯起眼角,想着临走时束悦宁的嘱咐,遂笑道:“这诗是皇后娘娘评的,这赏也是皇后娘娘赏的。”

林语筝脸色变了变,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何如海却转身,对着身后两位宫女道:“你们俩,还不快叩见日后的新主子。”

“奴婢春雨,”

“奴婢春雪,叩见林更衣。”

林语筝被叩拜声一惊,猛然醒悟,赶忙起身,脚踝处还隐隐作痛,上前几步,将两位虚扶了起来道:“快免礼吧。”

两人依旧低着头,不敢抬眼相看,林语筝转身问何如海道:“何公公,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何如海道:“可不是,皇后娘娘发话,奴才们只管照做就是,林更衣好歹也是主子,宫里应有的规矩还是要遵循的。”何如海言毕,又转身对跪着的两人道:“你们两好好伺候林更衣,若是有什么花花肠子,仔细拨了你们的皮。”

两人诺诺的缩了缩身子,声细如蝇应道:“是。”

送走何如海,林语筝却并未因赏赐而高兴,而是愁眉不展,后宫最忌讳的就是锋芒毕露,她身居高位时尚知晓韬光养晦,如今却犯了这等错误。

绿萝纱,红珊瑚玛瑙,这分明是在讽刺她诗中所述……林语筝长叹了一声,自嘲道:“枉我抄了几个月的经书,竟然还做不到清心寡欲,看来是要毁在今日这首淫*诗*艳*曲上了。”

林语筝叹叹笑笑,笑笑又叹叹,引得新来的两位宫女一脸惶恐,面面相觑,早就听说这林更衣有失心疯,该不会是才来当差的第一天,就遇上她发病了吧?

林语筝叹完,抬眸间瞥见那两个宫女神色,心里不禁涩笑,便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开口道:“你们两进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应该知道这长春宫是什么地方。”

她说着,脸上更摆出一副主子的威严之态,语调亦冷冷的:“来到这长春宫的嫔妃,只有三种下场,第一种就是疯了,第二种就是死了,第三种就是先疯了,然后再死了。”

林语筝说这些的时候,怜竹正送了何如海回来,猛然听见这番话,无端的打了一个寒战,看着两个新来的宫女正战战兢兢地站着,知是林语筝正在立威,一并也站在一旁。

林语筝轻擦着白瓷茶盖,端起啜了一小口,复又放下,定睛看着那两人道:“你们若是不想留在这里,现在就说一声,我便让你们走,但若是想留下,就当着这长春宫死过的嫔妃的魂魄,发个誓,若是对主子有二心,下半辈子就被冤鬼缠身。”

两个宫婢不曾被如此吓过,其中一个早已经吓的跪倒在地,另一个也被牵着一起跪下,哆嗦道:“奴婢,对林更衣绝无二心……”

怜竹站在一旁,听了这席话也觉得心里寒碜,好在林语筝见她两这么说,眉目一舒,笑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有句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只要你们问心无愧,又有谁能动的了你们。”

春雨,春雪两个宫婢,哪里又听得见这几句话,只觉得后背凉嗖嗖的,这长春宫的差事,果然不好当。

谴走了春雨,春雪,林语筝坐在偏厅喝茶,怜竹从外头进来,拿着一瓶药油,外加一块白色纱布,略显担忧道:“主子,刚才进门才见你崴了一下,想必还疼的紧吧,奴婢给你揉揉。”

林语筝刚才光顾着立威,脚踝的事儿倒真是忘了,这会儿再想起来,还真觉得有些酸痛,便笑道:“也好,明日还要去凤仪宫晨省,让人看见了也不好。”

怜竹恭谦的搬了一张小凳子,将林语筝的玉足搁在上面,自己则半蹲在一旁,脸上神色凝重。林语筝知她听了刚才那席话,心有芥蒂,便道:“我刚才只是吓唬吓唬那两个新来的,她们是皇后的人,日后你我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眼皮底下,稍有一些差池,便又生一段祸事,我自己涉险到不打紧,只可怜了你,我已经失去了怜星,不能再失去你。”

怜竹听了这话,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眼圈早已红成一片,睫羽只微微一颤,便落下一滴泪来,呜咽着道:“奴婢知道主子是对奴婢好的,只可惜奴婢太笨,帮不上主子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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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辰南在不是初一的日子,又去了凤仪宫,这在后宫可是一条很大的新闻,几个心思细密的,多半已经猜到了原委,定然是束修宁在前线又打了胜仗。

其实谁又知道,这后宫里面的战争,有时候却比前线更为激烈。朝堂上的一些风吹草动,很有可能就影响到后宫的布局,而后宫的升迁进阶,同时也牵动人朝前的人事任命。

正因为如此,叶家才不惜将叶心仪送进宫来,而束悦宁能稳坐皇后之位,九年如一日,也正因着这个缘由。

束悦宁起先听说赵辰南要来,一颗心不由的七上八下,待沐浴更衣,一切安置妥当,自己与几个宫婢守在偏厅,看着那沙漏滴答滴答的往下走,困意也拢了上来。

只怕又是一场空欢喜,束悦宁睁了睁惺忪的睡眼,涩笑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去安置吧。”

“可是,万岁爷还未到。”巧春边倒了一杯茶,递给束悦宁漱嘴,边开口说道。

“皇上国事繁忙,未必有空过来。”束悦宁不咸不淡的开口,与其说是在说服别人,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美艳的脸上掩不住那几分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