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随着庆丰帝的车架走到了丰鄰城的天香居,云舒抬头看了看这栋酒楼,心下不禁泛起了嘀咕。

就她所知,原本这城中还有一个一品轩,算得上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可是自从这天香居开业之后,竟已经快要将其挤兑黄了。

听说这酒楼背后的严掌柜乃是制酒发家,本是晋安之地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许是因着家底殷实,是以便也想来这天子脚下凑个热闹。

不止如此,云舒还听闻,这位严掌柜到了丰鄰城中没有多久便搭上了夜倾瑄,想来这也是天香居经营的顺风顺水的原因。

夜倾瑄会接受严掌柜的好意这一点云舒倒是不意外,毕竟诸位皇子夺嫡,除了在朝中必要的势力之外,手中的银钱也是万万断不的,就像是夜倾昱的手上握着尤家一样,夜倾瑄的手中原本也有一个锦乡侯府在为他敛财,只是后来……

想必是因为锦乡侯太过急功近利,是以才不知死活的去找靖安王妃的麻烦,这才将侯府上下折腾的如此。

如今侯府已经渐渐败落,不比往常风光,府上的香料生意也是一日差过一日,再加上靖安王府开了一个百香阁,自然便将侯府的生意挤兑的更差了。

一想到这些,云舒的心下便有些痒痒的,不禁琢磨着要再给夜倾瑄添些堵才好。

侯府那样的人家她是不愿去惹的,更何况如今也没有再去招惹的必要,左右都已经败了势,可是严家就不一样了。

严家家主严权在生意场上可不是什么有信誉的人,他的口碑本就不好,若非是有夜倾瑄在背后撑腰的话,这生意怕是早就黄了。

既然早已注定了这般结局,那她不若再推上一把,让他们倒得更快些。

如此一想,云舒的眼中便不觉闪过了丝丝笑意。

见状,庆丰帝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随后爽朗笑道,“朕单单是看着你这双眼睛,便总觉得你心里在谋划什么害人的勾当。”

忽然听到庆丰帝的话,云舒猛然清醒过来,不知几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包间之中。

“奴婢只是被这楼中的奢华富丽给震撼到了,还望陛下恕罪。”

“被震撼?那你上次随昱儿进宫的时候,可曾被震撼到?”一处是酒楼,一处是皇宫,这两者相较而言,是个人都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是偏偏,云舒就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回陛下的话,奴婢还是觉得这里更令人震撼。”

闻言,庆丰帝身边的蔡青和段御风都不禁一愣,随后眸光惊诧的望着云舒,后者的眼中还不禁充满了担忧之色。

“这却是为何?”

“早在进宫之前,奴婢心下便想过,宫中必然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美不胜收,是以在进宫的时候,虽然也觉得极为惊艳,但那毕竟是在情理之中,可是反观天香居这一处,倒是有些在意料之外了。”

瞧着云舒似是说的有头有尾的样子,庆丰帝不禁含笑问道,“此话怎讲啊?”

“一个酒楼而已,竟如此华丽奢侈,奴婢自然难以想象。”

“嗯……”微微沉吟了一下,庆丰帝才接着说道,“朕听闻,这个酒楼的老板与瑄儿相识,许是因此才生意兴隆吧!”

看着庆丰帝一副笑的慈眉善目的模样,可是云舒的心下却不觉一紧。

庆丰帝知道夜倾瑄与严权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可是他特意将此事说给她知晓绝不可能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他是暗示什么?

既然他能知道夜倾瑄一党人的勾结,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同样知道夜倾昱的一些秘密。

比如……

她的身份!

想到这,云舒的眸光忽地一闪,随后她赶忙微微低下了头,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情绪。

“蔡青,你们都先退下。”

“……是。”

看着段御风似是有些犹豫的样子,蔡青便暗中推了他一把,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包间。

待到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云舒看着庆丰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她便隐约觉得,怕是事情与她心中所想相差不远。

……

夜倾昱匆忙赶至天香居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连蔡青和段御风都被赶了出来,虽然舒儿让燕漓给他传话,叫他千万不要中了夜倾瑄的计谋来此寻她,可是他又怎么能明知道她身陷陷阱而置之不理,父皇毕竟与尉迟凛不同。

皇兄他们会留着舒儿一命是因为他们还有利所图,可是父皇不一样。

一旦被他得知了舒儿是凤家人的身份,那结果必然不会太好,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受到波及,他怕的是舒儿会因此送命。

是以尽管燕漓向他传达了舒儿的话,可他还是不能听从她的话,这一次,他要自己做决定。

“老奴参见殿下。”没有想到夜倾昱会来了这里,蔡青的脸上有一闪而逝的诧异,随即赶忙上前问安。

“云舒呢?”

“陛下留了云舒姑娘在里面叙话。”

一听这话,夜倾昱顿时便欲抬脚朝里面走,却不料被段御风直接拦下,“未有陛下的吩咐,卑职不敢让殿下贸然进去,还望殿下恕罪。”

“你给本殿让开!”

“殿下……”

谁知段御风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房门被人从里面直接打开,夜倾昱看着安然无恙的站在庆丰帝身后的云舒,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终于放下。

“难得见你如此急躁,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说着话,庆丰帝看向夜倾昱的眼中不禁充满了探究和打趣。

看着庆丰帝眼中明显的戏谑之色,夜倾昱的眼中不禁浮现了一抹惊诧。

“回父皇的话,儿臣是恐云舒没个准头,万一触怒了您就不好了,是以心下有些忧心而已。”

“是担心朕被触怒,还是担心这丫头会被罚?”

闻言,夜倾昱的眸光倏然一凝,随后微微低下头回道,“担心父皇被惹恼,从而处罚了她。”

“哈哈……这话说的倒是有些意思……”

说完,庆丰帝便抬脚走出了房中,直接起驾回了皇宫。

见状,夜倾昱赶忙上前一步拉住云舒的手,感觉到手掌中一片冰寒,他的眼中不禁充满了忧色,眉头微微皱起,“父皇同你说了什么?”

“只是问了一些有关侯府的事情而已,你别担心。”

“舒儿!”

听到夜倾昱这一声怒喝,云舒不得已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随后只能安抚的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府再说。”

这里毕竟是天香居,夜倾瑄的地盘,即便他们再是如何小心,可是难保不会隔墙有耳。

心知云舒的担忧是对的,夜倾昱便眸色沉沉的拉着她的手离开。

一路径自回了府中书房之后,夜倾昱方才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可是语气依旧不善的说道,“说吧,为何要骗我?”

“我答应了陛下,我和他之间的对话,绝对不能说与任何人知道。”

“连我也不行?!”

“没错。”

不再继续敷衍下去,云舒反而直接给了夜倾昱一个十分肯定的回答,却令他的眸光不觉一暗。

看着夜倾昱的额头上甚至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云舒便心知他对她的担忧,但是有些事情,她既然答应了陛下不会说,那她就一定不会食言。

“夜倾昱,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父皇他有没有向你求证,你是不是凤卿?”她今日为了帮郑萧然扳回一局,便不惜以自己为代价将消息送到大皇兄那去,想必父皇见识到了她的手段,便定然会对她起疑的。

听闻夜倾昱的问话,云舒却抿紧了唇瓣并不开口,生生气的夜倾昱几乎抓狂。

心中的火气无处发泄,他便忽然倾身推着她将她整个人都压到了书案上,案面上的宗卷滚落了一地,可是夜倾昱却好像根本就注意不到了似的。

他只伸出一只手便牢牢的锁住了云舒的两个手腕,紧紧的将其扣压在她的头顶上之后,他的另一只手才大力的掐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彻底的将她禁锢在他的怀中。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让云舒觉得,好像她只要眨一眨眼睛,睫毛就能够触碰到他的脸颊。

不知是因为两人靠的太近的缘故还是为何,云舒隐隐觉得,夜倾昱身上的温度似乎越来越热,渐渐传染的她也不觉跟着变热。

她试着去挣脱开被他扣住的双手,却发现自己越是使劲儿他握的就越紧,根本就动弹不得。

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云舒才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夜倾昱,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一开始的她就根本不知道夜倾昱会武功,后来即便知道了,可也不过觉得他是会些防身的本事而已,毕竟他的身边都已经有像燕洄和燕漓那样的高手在了。

可是后来她却发现,他不止会武功,而且还不低,至少比她要高的多。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真实的武艺到底如何呢?

见眼下这般情况云舒竟然还有心思去关注他武功的事情,夜倾昱的心中便不禁愈发不悦。

“舒儿想知道?”

“你若是打算以此来交换我与陛下的谈话内容,那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我不想知道了。”一看夜倾昱唇边的邪笑,云舒便第一时间猜到了他的心思。

见自己的打算被直接戳破,夜倾昱也不恼,反而依旧笑道,“那我若是可以教给你呢?”

“嗯?”

“只要舒儿告诉我那你和父皇说了些什么,那我就将我会的都教给你,如何?”说话的时候,夜倾昱的唇轻轻的擦着云舒小巧的耳朵,舌尖若有似无的触碰着她的耳垂,动作之间透着满满的挑逗之意。

尽管夜倾昱说的话很是吸引人,可是云舒却依旧坚定的回绝道,“不如何,我拒绝。”

虽然只有短短的六个字,但是却瞬间就将夜倾昱惹得炸了毛。

察觉到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云舒猛地抬起腿横在了两人的中间,口中急忙说道,“你别乱来,我还有事没忙完呢!”

抚远侯府那么一大摊子事情都没处理好呢,眼下这个时候她哪里有心思陪着他胡闹。

“又是为了郑萧然?”

“他身受重伤,侯府那里又不安全,我总要为他谋划一番的,更何况,若非是我一时大意的话,老太君也不会……”

可是云舒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夜倾昱凑上前去堵住了她的唇瓣,没有再让她继续自责下去。

鼻息间透着淡淡的清甜之气,令夜倾昱吻的愈发沉浸,却还是在最后关头收了手,没有强迫云舒非要同他在一起。

旁的事情倒也罢了,只是云舒想起了老太君的死,心里必然是不舒服的,夜倾昱也不过是气她有事瞒着他而已,又怎么舍得在这个关头为难她呢!

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下桌案的时候,谁知云舒却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侧脸枕在他肩膀上的时候,

夜倾昱听到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夜倾昱,你真好。”

闻言,夜倾昱的心里虽然美得冒泡,可是却也不免有些奇怪,舒儿素来很少同他说这些甜蜜的话,今次这是怎么了?

“舒儿……”

“凤家的血流的太多了,我已经不愿身边再有人死去,不管是郑萧然还是谁,我都想好好的保护他们,你能明白吗?”

“……能。”

她都已经将他夸奖了一番,他若是再使小性子说自己不能理解的话,怕是就会被鄙夷了吧,这种情况他怎么能允许发生呢!

“不管陛下同我说了什么,你只需要知道,那些都不影响我对你的喜欢和执念,既然决定要同你一起,那不管顶着什么样的风刀霜剑,我都会努力扛过去,也会好好的保护自己这条性命,待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还要为你生个小娃娃呢!”

“这般甜言蜜语是谁教给你的?”她几时学会了说这些哄人的话,倒是听得他心花怒放。

“哪里需要人教,这些本就是我心里所想的大实话。”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夜倾昱伸手紧紧的圈着云舒,终是败给了她,“罢了、罢了,我也不再逼问你了,左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有我在,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会退缩离开他而已,旁的事情在这些面前都不重要。

终于将夜倾昱哄好之后,云舒又同他腻歪了一阵,随后才试探着说道,“我还得出去一趟,有些事情还未料理完呢!”

“前面的都是一些铺垫,这句才是重点吧?”

瞧着夜倾昱一脸看穿她的模样,云舒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吧唧”就亲了一口,随后冲着他洋洋得意的笑道,“错,这才是重点。”

“行了,早去早回。”

左右也拦她不住,还不如早些放她去,早点忙活完侯府的事情也能早些回来陪着他。

见夜倾昱忽然间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云舒不禁诧异的看着他,随后微微一笑,又似奖励般的给了他一吻,随后才离开了书房。

而就在她走出房间的那一瞬,夜倾昱脸上的笑容却顿时就消失不见。

父皇那边……

他还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

……

再说云舒这边,出了六皇子府之后她便一路朝着抚远侯府而去,沿路避开了府中的侍卫,她直接翻墙去了郑萧然的院子。

一直在屋顶上等到看望他的人都离开之后,云舒才现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的郑萧然,云舒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眼底深处透着深深的担忧和心疼。

用这种方式帮他脱困实在是下下策,可是方才那种情况下,未免二房的人再行出什么幺蛾子,这是最快速有效的办法。

不过令云舒感到意外的是,郑萧然居然会如此坦然的接受了夜倾昱提出的这个方法。

毕竟这在他看来,或许是他素来不喜欢的那些心机诡谲之事。

感觉到房中有人,郑萧然猛地睁开了眼睛,似是没有想到是云舒来了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