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暗道,左二公子带着叶舒楠和雨竹越过一片树林到达一间竹屋。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回去山庄看看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世子殿下应该很快就会来跟你们会合。”左二公子说完之后,便欲转身离开。

“谢谢你。”叶舒楠却叫住了他,衷心向他道谢。

左二公子回之一笑,“我们江湖中人讲的就是义气,更何况你还是我妹妹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帮呢?好了,我走了,你们自己小心点。”

叶舒楠目送左二公子离开,不禁喃喃道:“不知道詹白那里情况如何了。”

雨竹倒很乐观,“姑娘就放心吧,世子打小就在军营历练,比这阵仗大的也见得多了,更何况还有暗卫们在呢,他们一定能脱身的。”

“这几天京城那边有来信吗?”叶舒楠转身在房间里的竹椅上坐下,她需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跟司空詹白怎么突然成了通缉犯,昨天一切不都还好好的吗?那些官兵都在听从司空詹白的调遣,怎么今天突然就上山来围剿了?这变化也太快了。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自从被派遣到叶舒楠身边之后,司空詹白那边的事情雨竹就很少参与了。当初世子派自己过来保护姑娘的时候,就已经跟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以后自己的主子就是叶姑娘。

叶舒楠凝眸沉思,据她所知,每隔几天,司空詹白都会固定地收到京城的来信。那些信大都是隋玉修执笔写的,信上报告一些京城发生的事情。而事发前司空詹白并无任何异常,也没跟自己说过出了什么事,这就说明隋玉修并未在信中提及京中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大事。

皇上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处理政事是不太可能了,但是下个口谕什么的应该还是没问题的,难道是他决定要对澹王府动手了,所以才下了这样的命令?可是他们说的是通缉,既然是通缉那应该不可能瞒过暂理朝政的司空千融吧?那他为什么没有阻止?或者提前写信通知自己和司空詹白也好啊,可是他为何什么都没做呢?

叶舒楠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姑娘放心,隋公子那里很快就会传来消息的。”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隋玉修不可能不知道。

而此刻的叶舒楠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心来,除了担心司空詹白外,她还担心绮云和雨薇她们……如果这次的事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她们。好在澹王爷离京会好友去了,他应该没有什么事。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可想,因为他们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只能等消息传来,看看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才能做好应对的计划。

叶舒楠和雨竹并没有在竹屋里等多久,司空詹白和暗卫们便赶来了,带他们过来的依然是飞临山庄的二公子,后面还跟着左静芊。

看到司空詹白并未受伤,叶舒楠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怎么样了?”

“都说让你放心了,我们这些江湖人都是很讲义气的,那些官兵已经被我们拖住了。”左二公子扬眉得意道。

司空詹白对着左二公子抱拳揖了一礼,“这一次多谢各位出手相助,还请左二公子代我谢过他们。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如果抓不到我们,他们会搜遍整座山的,只怕到时候对飞临山庄也会不利。”

“我们还怕他们不成?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了。”被司空詹白这样郑重道谢,左二公子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时左静芊走到叶舒楠的身边,把手里的拎着的包袱递给雨竹,然后看着叶舒楠道:“这是我刚刚匆匆忙忙在你的房间给你收拾的行李,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下了什么。”知道离别在即,左静芊的眼睛里满是不舍,虽然她跟叶舒楠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已经真心把叶舒楠当做她最好的朋友了。

叶舒楠轻轻握住左静芊的手,“多谢了,静芊。”

左二公子看不得这种带着深深离愁别绪的场面,嚷嚷道:“好了,赶紧让他们走吧,一会儿官兵追来了可就不好应付了。”

司空詹白亦是出声道:“没什么可伤感的,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跟左静芊简单告别之后,叶舒楠跟着司空詹白一起离开了这里,虽然离开了官兵的包围圈,但是前面路亦是不好走,因为他们现在是通缉犯。他们的画像已经下发到个郡县的衙门,就连城墙上也贴着悬赏公告。

好在司空詹白平时为了遮掩自己那张太过出众的脸而练就了一手炉火纯青的易容功夫,经过一番易容,他们的行动也变得方便了很多,只要注意不要露出大的马脚,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所谓大隐隐于市,此时的司空詹白和叶舒楠正坐在位于繁华街市的一间客栈里,叶舒楠站在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向外看去,街市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竟有一种置身在京城的错觉。

“真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泽阳,竟是这般繁华,比之京城亦是不差。”易容后的叶舒楠容貌甚是普通,站在熙攘的人群中,丝毫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那种。

而坐在那里看着她的司空詹白也易容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任谁从这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上也联想不过他就是传闻中容颜倾城的澹王世子。

“泽阳虽然还没有一个县城大,但因为此地盛产上好的绸缎和软烟罗,所以要比别的地方繁华得多。”正因为这里来往做生意的人很多,所以才更容易藏身,不知道隋玉修的消息什么时候才能到这里。他至今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使自己和舒儿成了逃犯,就连那通缉令上也没有说明具体的原由,这实在是很奇怪。

这时,他们二人都听到外面的动静,叶舒楠嘴角微微勾起一笑,伸手关上木窗,转身回到司空詹白的身边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

下一刻,少年那张干净明亮的脸便出现在眼前,他的后面还跟着气呼呼的雨竹。

“属下没能拦住他。”雨竹低头拱手泄气道。

叶舒楠淡淡一笑,“这小子的赖皮哪是你能拦得住的?”

雨竹狠狠瞪了毓小王爷一眼,便站到了叶舒楠的身边。

“我说你不去找你师父,老跟着我们做什么啊?”叶舒楠笑着问道。

少年径自找个凳子坐下,“师父早找晚找都能找得到,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跟着你们走,说不定还能正好碰上他呢。”

司空詹白瞪了毓小王爷一眼道:“赶紧给我走,你跟在我们身边也太扎眼了,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是通缉要犯啊?你这张扬的作风,迟早把我们害死。”

小王爷却不理他,眉头一挑看向叶舒楠,“不如你跟我一起回风御国好了,在那里,有我罩着你,你就再也不用这么东躲西藏了。”

这话说得我们世子就不高兴了,怎么着?明摆着跟自己抢人啊。

“小屁孩儿,就你这整天爱闯祸的性子,不连累别人就够好的了。”司空詹白语气凉凉的。

叶舒楠淡笑道:“行了,你就别添乱了,还嫌现在事儿不够多啊?你这小子该干嘛干嘛去。”

“怎么连你都嫌弃我?”毓小王爷满眼的委屈,直直地盯着叶舒楠。

叶舒楠却道:“还装,整天就知道装。不过,你这在装成熟和装可爱之间自由切换的本事,实在值得佩服。小伙子,有前途。”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见外面有一男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叶舒楠认识他,那是暗卫中的一个,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隋玉修传消息来了。

毓小王爷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司空詹白也就任他去了,径自拆开信来看,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一旁的叶舒楠心中疑惑,起身上前去看那封信。

司空詹白把信递到叶舒楠的手中,“隋玉修说京城根本就没有异常,皇上卧病已久,平时根本就不见人,现在负责处理朝政的人仍旧是司空千融。”

叶舒楠此时已经把信看完了,信上隋玉修说他已经打探过了,下令通缉的人正是司空千融,可是原因是什么,他还没有弄清楚。

“司空千融到底是怎么了?”叶舒楠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司空千融疯了不成?现在对付自己和詹白,对他有什么好处?

毓小王爷拈起一块糕点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道:“还能是怎么了?澹王府功高震主,要我是昊泽国的皇帝,我也一定要除掉澹王府。司空千融马上就要成为皇帝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啊?”

“司空千融不是这样的人。”叶舒楠脱口而出反驳毓小王爷的话。她知道司空千融有野心,可她也知道司空千融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自己和司空詹白好歹也算是他的朋友,他不会下这样的狠手的。

虽然听到叶舒楠替自己的情敌辩解,司空詹白有些吃醋,但他也知道叶舒楠的话并没有错,司空千融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而且,他对舒儿一直都有情,不可能对她下这样的杀招。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人都是会变的,一个皇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你们认识的是皇子司空千融,而不是马上就要登上皇位的司空千融。”毓小王爷犹自咬着糕点,嘴里含含糊糊地开口。

是啊,人是会变的,可是叶舒楠仍旧不能相信,下令缉拿自己跟司空詹白是出自于司空千融的命令。现在也只能静待从京城传来的消息了,不知道澹王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跟詹白被通缉的事情,仔细想来,叶舒楠觉得有些可笑,谁能想到自己也有成为通缉要犯的一天。

夜晚悄悄地来临,秋夜的凉风带着些寒气。司空詹白取过披风轻轻搭在坐在窗边看书的叶舒楠的身上,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下,顺便取走了她手里的书册。

“能陪我聊聊吗?”司空詹白淡笑着看向叶舒楠。

叶舒楠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司空詹白的面前,“当然可以,你想聊什么?”说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有点多,自己跟詹白都没什么机会好好聊聊天。

“那天你跟左庄主和左夫人说的话……暗卫都告诉我了,不过你不要误会,他们并不是要监视你……”司空詹白似乎在斟酌用词,生恐惹得叶舒楠不高兴。

可是叶舒楠并没有开口说话,表情也是淡淡的,只盯着自己手中的玉白茶盏在看。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压抑,半晌之后,司空詹白终于再次开口,“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有那种病?”而且似乎对那种吸血的病还有一些了解。

她好像一直都知道一些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说出一些其他人都听不懂的话。有很多时候,司空詹白都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自己深爱着的这个女人,她的身上好像藏着很多秘密。

司空詹白的话音落下很久,叶舒楠都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微微低着头,手里转着自己的茶杯,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他终究不忍心逼她。

“我知道你一直有很多事情想问我,忍到现在才问出口,也是难为你了。”叶舒楠抬起头,含笑打断了司空詹白的话。

“我不是想逼你。”司空詹白不想让叶舒楠误会。

叶舒楠伸手覆上司空詹白的手背,“好了,我都知道,我们之间不用解释。”说完这句话,叶舒楠抽回自己的手,向后靠在软垫上,轻声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就从我跟慧妃是怎么认识的说起吧,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这个。可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听起来会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请相信我,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其实自己应该早一点告诉他的,但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讲述那些在他听来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这样一个刮着寒风的秋夜,叶舒楠对司空詹白说出了她所有的秘密,那些遥远的事情在叶舒楠的脑海里重新开启了往日的记忆。

在讲述的整个过程中,叶舒楠都没有去看司空詹白的表情,直到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才抬头看向司空詹白,那双眼睛里满是清澈的坦诚。

司空詹白的确被叶舒楠讲述的这一切震撼到了,他是一个连鬼神都不相信的人,却从自己深爱的女子嘴里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你……会跟慧妃一样……再回到那里吗?”许久的沉默之后,司空詹白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她还有一个亲弟弟,在那个世界,这是司空詹白之前绝对想象不到的事情。相依为命的亲弟弟,她能割舍得下吗?有一天她也会像慧妃一样,从这个世上突然消失,再也不会回来吗?想到这里,司空詹白的心中便是猛地一紧。

叶舒楠看着司空詹白的眼睛道:“从我选择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就放弃了再回去的事情。”虽然自己曾经也犹豫过、挣扎过,但这就是自己最终的选择。

司空詹白站起身来,走到叶舒楠的身边,伸手把她揽进自己的怀中,“谢谢你,舒儿。”自己曾经在意过她的刻意疏远,原来那时的她正处在艰难的选择中,而自己成了她最后的选择,现在想来,心中多么庆幸、却又多么后怕。

叶舒楠突然很想哭,她想起了她那个聪明优秀的弟弟,那个天才一样的弟弟。但她仍是强忍着,因为如果自己哭了,司空詹白便会对自己产生愧疚,她不要他的愧疚,这是自己的选择,不需要他来背负责任。

从那天晚上之后,司空詹白和叶舒楠二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此事,仿佛不曾谈论过那件事一样,他们只是静静等待着从京城来的消息。

隋玉修的书信传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信上并没有说太多。他说司空千融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有一点,就是他最近似乎跟景王妃接触过几次,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叶舒楠微微蹙眉,景王妃?这个女人又搞什么幺蛾子?

“詹白,你说会不会……景王妃她给司空千融下什么蛊了吧?”之前温塔王子不也这么做过吗?说不定他们兄妹二人还真是一个套路,否则,目前的状况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

司空詹白想了片刻之后,盯着叶舒楠的眼睛道:“舒儿你先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我回京城一趟,很快就回来。”

“要回就一起回去。”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只是每天担心罢了,而且自己也不放心绮云和雨薇她们,虽然她们现在还没事,谁知道那个景王妃哪一天发起疯来会不会动她们。

“舒儿,你留在这里安全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了叶舒楠讲过那些有关她的事情之后,司空詹白就有些排斥她回京城,慧妃就是在那里消失的……

“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詹白,我想跟你站在一起,而且那里也有很多我牵挂的人啊。”

“啊,还有我,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京城。”那少年从门外闯进来,嚷嚷道。

最终,毓小王爷还是跟叶舒楠和司空詹白一起去了京城。

在回去的路上,叶舒楠想起在飞临山庄发生的事情,不禁看向司空詹白,“左庄主那个兄长怎么样了?水澄秋呢?还有紫夜呢?”这些事情暗卫们应该去查探过了吧?

司空詹白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紫夜已经死了,她是邪教中人,那些名门正派自是容不得她,更何况她还是寿宴下毒的凶手。水澄秋……被关起来了,玲珑谷已经有了新的谷主。至于左庄主的兄长……被烧死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

“嘿嘿,我倒是想知道那位韦小姐怎么样了。”毓小王爷笑着看向司空詹白,“世子殿下可知道?”

司空詹白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开口,他才懒得理会这个专挑事儿的小屁孩儿。

“原来这就是昊泽国的京城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呢?”马车里的毓小王爷伸出头朝外面看着,却是被坐在他旁边的叶舒楠一把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