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楠这话一出,旁边的几人俱是惊讶地看着她。怎么舒楠一回来,就要跟世子殿下断绝关系,嫁娶不相干了呢?这一年多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啊?

“舒楠,你说什么呢?”雨薇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舒楠问道。

叶舒楠淡淡道:“就是我话里的意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自己说的话很难理解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没有听懂的样子?

绮云看了看叶舒楠,转而又看向司空詹白,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猜测着,叶舒楠这样说,大约是心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跟他们说。想到这一层,她也就没有开口。

见叶舒楠不打算解释的样子,洛承里连忙向他们开口解释道:“其实舒楠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洛承里的这句话成功地让整个房间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包括司空詹白。房间里的所有人瞬间都看向叶舒楠,而叶舒楠则是低头轻抚着睡在她身边的小狐狸,无甚在意的样子。

这句话亦是解开了司空詹白心中的疑惑,他道为什么舒楠一出现就要跟自己说那样一番决绝的话,却原来她已经把自己忘记了。心中不是不失落的,但是这种失落在重逢叶舒楠的狂喜下,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舒儿记不得自己了没关系,反正以后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舒楠,我们……你都不认识了吗?”雨薇睁大一双眼睛盯着叶舒楠问道。

叶舒楠看着她,轻轻点头,“之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虽然很抱歉,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你们都是陌生人。”但是此时叶舒楠对之前这个身体的主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看起来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人缘很不错,朋友不少,还有一个容颜绝色的未婚夫。想来,如果她继续活下去的话,一定会是一个活得非常幸福的人,只是可惜啊……

雨薇愣了片刻,然后一下子抱着叶舒楠哭了起来,“没关系的,舒楠,你不记得我们也没关系,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就好……”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呢?失忆算什么?

虽然雨薇对于此时的叶舒楠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但是听到她这么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叶舒楠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于是她伸手拍了拍雨薇的后背,轻声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你别哭啊……”

司空詹白转而看向洛承里,眼神里有些研判的味道,洛承里亦是注意到了司空詹白的目光,便对他微微一笑,他大概猜得出司空詹白此时心里在想什么。洛承里微微一笑,自己是不是应该让这位世子殿下多着急一些时候呢?

“可以跟我们说说你们这一年来都经历了些什么吗?”司空詹白看着洛承里问道,他急需要知道舒儿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洛承里点点头,“当然,我之所以带舒楠回到这里,就是想跟你们说清楚这一切。世子应该还记得一年前我们到达鹊翎山脚下的时候,遇到猛兽的事情吧?当时我跟舒楠差一点就葬身在野兽的腹中,后来是一个老者出现救了我们,那老者就是鹊翎山中那隐居一族人的长老。”说着,洛承里看向司空詹白,沉声道:“他用琴声控制了那些发疯的野兽救了我们,也就是……音驭之术。”

“他懂得音驭之术?”当初自己带着舒儿去鹊翎山,不就是为了找他们吗?那鹊翎山上果然住着会音驭之术的人,如果当时……

“对,舒楠之所以会失忆也跟音驭之术有关。文长老救下我们的时候,我因为被猛兽重伤昏了过去,而舒楠也因为那条巨蟒而晕倒在地。所以,昏迷的我们两个就被那文长老带回了鹊翎山。我醒来的时候,舒楠已经进入沉睡的状态了,文长老跟我说要想完全消除舒楠脑子里那些可怕的记忆,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让她的所有的记忆都清除,一切重新开始。而且,只有这样才让舒楠从沉睡中醒来,所以……”洛承里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叶舒楠,“舒楠醒来之后就把之前的事情全都忘记了。”

“你们在那里的日子……过得还好吗?”司空詹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犹豫。他可以想象到,舒儿和洛承里他们两个相当于异族的闯入者,应该会有些格格不入吧。

洛承里笑了笑,“其实是有些麻烦,不过也还好。他们族长规定除了文长老之外,族里的人都不能跟我和舒楠接触,这也避免了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平时有文长老照顾,我们在鹊翎山的日子过得倒还好。”

“那你们为何直到现在才回来?我们都以为舒楠死了呢?这一年的时间你们都呆在鹊翎山上吗?”雨薇盯着洛承里问道。同时,她看洛承里的眼神里有着探究的意味,因为她发现舒楠似乎有些依赖这个叫洛承里的男子,想来也是,一年多的时间里,舒楠和他相当于相依为命。

“这是他们的族规,他们的族人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不能进来。我跟舒楠算是意外吧……毕竟那鹊翎山上的野兽也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才下山吃人,他们无法对昏迷的我们视而不见,但是对于我们的去留,他们族内的意见并不统一。一直到一个月前,他们的族长才允许我们离开,我知道你们一定都很担心舒楠,所以我就带着舒楠赶来昊泽国的京城了。”自己甚至连俞安城都没回,只是写了一封信回去,毕竟舒楠的情况要比自己复杂得多嘛。

虽然心里的酸泡泡还没有完全消失,司空詹白对洛承里仍是感激的,只是一想到这一年多的时间都是这个男人陪在舒儿的身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尤其是现在舒儿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情况下。

“多谢。”司空詹白对着洛承里沉声道。

洛承里只淡淡一笑,应了司空詹白这声谢。

自始至终都是他们在说话,而叶舒楠只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在这个房间里,她唯一熟悉的人也就只有洛承里一人而已。而且他们说的话,自己完全插不上嘴,倒也乐得清静。

见叶舒楠这般沉默,绮云心头转过一丝感慨,便对雨薇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舒楠这一路劳顿想必也是累了,我们明天再过来看她。”

雨薇却纳闷道:“既然舒楠回来了,自然是要住到清尘园去的,怎么能还让她住在这客栈里呢?”说着,她转头看向叶舒楠,“跟我们一起回清尘园去吧,你的房间我们每天都有打扫,里面的东西一样都不少,你一回去就能住了。”雨薇的脸上满是笑容,因为舒楠又能和她们生活在一起了,所有的一切又都可以回到以前的模样。

看着雨薇眼睛里的期待,叶舒楠虽然有些不忍心,但终究还是开口道:“我跟承里暂时就住在这里好了。”她还没有准备好要跟以前的那个‘叶舒楠’的朋友相处,她也没有想过去扮演以前的那个叶舒楠。对于她来说,跟这些人走得越近就越危险,毕竟自己不是之前的那个‘叶舒楠’,万一被她们看出什么不对劲来,自己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舒楠?”雨薇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是被绮云打断,“算了,雨薇,今天就让舒楠先休息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既然舒楠已经忘记她们了,就不能指望着她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她们了,还得给舒楠时间让她慢慢熟悉她们。

雨薇看到绮云给她使眼色,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乖乖跟着绮云她们一起离开了。

走出房间之后,雨薇这才问道:“绮云姐姐,你刚刚为什么要打断我?让舒楠住回清尘园不好吗?她本来就应该住在那里的啊。”

绮云轻叹一声,“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对现在的舒楠来说完全是陌生人,你有可能想要跟一群完全陌生的人住在一起吗?我们得给舒楠一些时间适应……”

“可是正因为她把我们都忘了,我们才更应该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就算她再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我们也可以跟她重新成为朋友不是吗?”

“是,可是这需要时间,难道你刚刚没看出来吗?舒楠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几句话,她对我们……有些排斥。”虽然不知道这种排斥是从何而来,但是绮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太勉强舒楠了。

房漆菱喃喃道:“可是这需要多久啊?”

没有人应她的话,因为他们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世子殿下,人都走了,你也应该告辞了吧?”叶舒楠脸上笑意浅浅,却分明是敷衍意味十足的假笑。

司空詹白亦是淡淡一笑,“别忙,我今天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呢。你在我房间外看到的那个女子,她是萱宁郡主,是我父亲老友的女儿……”

“好,停……”叶舒楠伸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跟那个女人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司空詹白却耐心十足,面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你想不想知道在你,我要不要告诉你,在我。虽然你提出要跟我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但是我可没有同意,所以,我认为这些事情有必要跟你澄清……”

叶舒楠淡淡打断了他的话,“就算你不同意,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我们之间并无婚约,也就是说你跟我还只是处于谈恋爱的阶段,那我有权利终结这场关系。”

这番话听得洛承里和司空詹白都是糊里糊涂的,什么叫‘谈恋爱’?有权利终结这场关系?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啊?

司空詹白心中暗道:虽然舒儿的记忆失去了,没想到她说话的方式还是没变,只是她应该也不记得自己是从异世来到这里的了吧?既然她都忘记了,自己也没必要再跟她提起这件事。不过,就算自己说出来了,现在的她应该也不会相信的吧,何必要让她怀疑自己是个异类呢?

“可是,舒儿就算你不承认跟我的关系也不行,你只要出去问问,看看这里哪个不知道你跟我的关系?”司空詹白理直气壮道。

洛承里觉得此刻自己在这里是不是太多余了,“那个……我先出去一下……”说着,他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干什么去?”叶舒楠抬头看他,微微眯着眼睛,幽幽问道。

看着叶舒楠眼里露出威胁的光芒,洛承里只好缓缓又坐了下去,“没什么,我还是继续坐着吧。”

司空詹白亦是瞄了洛承里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道:“虽然你不记得那个萱宁郡主了,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确,她喜欢我,可我对她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以前你也认识她,你们之间还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叶舒楠微微点头,两个喜欢上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之间当然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这并不难猜。

“自从你失踪之后……准确地来说,是我认为你已经去世了之后,我整个人就很消沉,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酒。所以,当萱宁郡主进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其实是醉的,我根本不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我只是在她伸手碰我的时候把她给打了出去,谁知道当时你就在外头,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事实就是如此,我一点都没说谎。”

语言很清晰,态度很诚恳,眼神也很坦诚,叶舒楠相信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行,我知道了,但是这并不会改变我的决定,我之前在澹王府里跟你说的那些话依然算数。”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司空詹白盯着叶舒楠的眼睛问道。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对我来说,你是一个陌生人,对你来说,我也是一个陌生人,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还维持着以前的关系呢?”他喜欢的只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而自己也无法去做别人的替身。

“不,你对我来说仍旧是我的舒儿,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司空詹白目光柔和地看着叶舒楠,虽然她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但是她终究还是她,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给自己的感觉,依旧还是以前的她。

叶舒楠无奈,自己该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呢?他的那个‘舒儿’已经不在了,自己只是一个时空的闯入者,可是这些话却是万万不能对他说的,也不能对任何人说。

好吧,既然说服不了,自己总能躲得了,她决定了,明天就跟承里一起离开这里,离这什么澹王世子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别再见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请离开吧,我要休息了。”自己跟这个人实在是说不通了,索性送客。

司空詹白微微一笑,“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就当是给你们接风了。”

叶舒楠无力道:“不吃。”

司空詹白颌首,“也行,一路奔波是该好好休息休息,那明天吧,明天我再设宴给你们接风。”

待到司空詹白离开房间之后,叶舒楠一下子就倒在了软榻上,怀抱着自己的小狐狸有气无力道:“这个世子殿下有毛病是不是?我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他怎么还不依不饶的,我跟他不是根本没有婚约吗?怎么比有婚约还麻烦?”

“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跟他的事情,你想跟他撇清关系可没那么简单。”

“那我跟他撇清个关系,还得征求全天下人的同意了?”叶舒楠厥倒,还有没有天理了?

洛承里难得看到叶舒楠这个样子,心中暗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舒楠竟是拿世子殿下没有办法,而那世子殿下在舒楠的面前竟是有些无赖的,这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

“难得来昊泽国一趟,我要出去看看,你去不去?”洛承里看着倒在软榻上的人问道。

叶舒楠闷闷的声音传来,“不去。”自己干脆闷死在这里算了。

当天晚上,叶舒楠跟洛承里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便提出了要尽快离开昊泽国的事情,洛承里自然没答应,自己刚下山就带她回来昊泽国,并不是为了让她在这里住一天就走的。

虽然舒楠现在并不亲近澹王世子,但是他们之前毕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有情人,好歹自己又得再做出一番努力,把这二人凑在一起,成不成的,也只有看天意了。

这一番劝解下来,叶舒楠很是无奈,她亦是没办法跟洛承里解释自己并不是之前的那个‘叶舒楠’的事情,也只得答应洛承里,在这里稍住上一段时间。

当天夜里,叶舒楠在睡梦中感觉到似乎有些冷风灌了进来,便下意识地拥紧了自己身上的被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竟是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自己的房间里什么时候进来了个人?!

“是我,舒儿。”

房间里的蜡烛被人点亮,正照出那男子的脸庞,好看得几乎令人窒息,叶舒楠亦是愣了半响,这才在心中暗道:美色惑人啊,太惑人,千万要守住自己的定力。

叶舒楠稍定了定神,这才淡淡开口,“世子殿下深夜来访可真是够稀奇的,不知道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问出口的同时,她的手已经摸出了自己枕下的玉笛。而她的眼睛瞥到睡在自己床角的小狐狸此时也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打量着房中的司空詹白。

司空詹白缓缓走到叶舒楠的床前,看着她的眼睛道:“如果你曾经体会过失而复得的心情,你应该就能理解我了。你别担心,我只是睡不着,想要过来看看你。”

白天经历过的那一切,到了夜深人静再回想时,竟有些怀疑那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到了明天早上,自己醒来的时候,这场梦是不是就会消失了?

外面冷风呼呼地刮着,听起来风力格外地大,叶舒楠看着面前深情注视着自己的司空詹白,心中竟是一软,想来他的确很爱以前的那个‘叶舒楠’。

“反正都被你给吵醒了,跟我说说以前你跟我的事情吧。”也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甚至跟青楼有关的女子是怎么跟一个天之骄子走到一起的,这个故事必定相当精彩。

司空詹白看着叶舒楠的目光微微一亮,衬得那张脸更加英俊起来,竟是要命地好看。

只见他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走到软榻旁坐下,“要从哪里说起呢?长夜漫漫,就从我跟你第一次见面时说起吧……”

司空詹白说了很多,叶舒楠就窝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到了天亮。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叶舒楠的房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就这么听那位澹王世子讲了一夜。

事实上,她听了司空詹白的讲述之后,倒是很喜欢之前的那个‘叶舒楠’,她跟自己似乎有很多地方都很像,这大概就是自己会穿越到她身上的原因吧,还是说……她其实是前世的自己?

司空詹白看着透进房间里的阳光,微微一笑道:“不知不觉我竟说了一夜,你困吗?如果不困的话,我带你去吃早饭吧,以前你最爱吃的那一家。”

以前?叶舒楠微微摇头,“算了,听你说了这一整夜,我都没睡,我要补觉了。”说着就倒头睡去。

司空詹白只淡淡一笑,然后离开了叶舒楠的房间。

洛承里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起身去开门,在看到门外的人是司空詹白之后脸上有所了然,径直把他请入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