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手提一个食盒,含笑走了进来。

“这是妹妹爱吃的七返膏,妹妹快趁热吃吧。”

打开食盒,里面一匣子略温热的圆形花朵状的蒸糕。原是用极软的面团层层抹上油膏,反复折叠翻转七次,做成圆花状蒸出来的。其实就是现代的花卷。据柳洵说,小闲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他天天往卢国公府给小闲送吃食,每次都少不了这个。

小闲道了谢收下。

柳洵又道:“不知三郎君可访查确实?下月初二是个好日子,家父想接小闲回家团聚。”

这都五六天了,怎么还没个结果呢。若不是父亲柳慎拦着,他早上门理论了。

叶启道:“若是访查确实,自会着人请大郎过来接。”

柳洵是小闲的哥哥,自是家中排行第一,所以叶启称呼他大郎。

柳洵忍了又忍,才没有发作,道:“还请三郎君大人大量,体谅家父与我想阖家团圆的一片心,准小闲回家。”

卢国公府有的是丫鬟,基本不在乎小闲一个。对他们一家来说,却不同。小闲是他的亲妹妹,骨肉之情,怎能轻易放弃?可是话又说回来,小闲是柳慎获罪后,由官府发卖到卢国公府的,卢国公府就算不放人,也没什么不合情理。

这几个月他到处奔波寻找时,无数次午夜惊醒,只怕得到确信时,小闲已不在人世。当得知小闲在卢国公府时,他欣喜若狂。卢国公府是京城中数得上号的人家,自然不会刻薄下人。

见到小闲时,柳洵更是喜出望外,小闲不仅长高了,而且长开了,眉目如画,身姿苗条,气质娴雅,活脱脱是一个淑女呢。难怪能在名满京城的三郎君叶启身边侍候。

可是一次次前来,又一次次的失望,耗尽了他的耐心。

叶启淡淡笑道:“估计就在这两天,会给大郎答复。”

若不是看在小闲面上,以他的身份,柳洵怎么可能见到他?

柳洵欲言又止,顿了顿,长叹一声,道:“如此,有劳。”

也不知有劳什么。叶启笑笑,转身出了起居室,给他们兄妹留下谈话的空间。

只不过没有访查到实信不放心,生怕小闲过去后有什么意外,一旦救助不及,他会悔恨终身。事实上,柳洵若是人贩子,就算遁地三尺,他也有把握让他死得惨不堪言。

在书房看了两页书,心总是静不下来,刚要去后园子里转转,看看槐树上新发的芽儿,顺发悄没声息进来,道:“回郎君,柳家的事,访查出来了。”

叶启道“说。”

顺发道:“柳洵的父亲柳慎还真是小闲的亲生父亲。两年前因上奏折弹劾宰相汤有望奢侈,嫁女在老家大宴全城,因而得罪了汤阁老。没过几天,不知怎么的,他家一个仆人告发他在给同年的信中议论陛下,因而获罪。”

两年前,叶启忙着安排人手开拓海上生意,朝政上的事,倒不大注意。不过,他与三皇子一向过从甚密,但凡朝里的大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对这件事,他竟没有一点印象,估计是汤有望挟怨报私仇,一手操作的了。否则就算议论皇帝,也不至于家眷卖身为奴。

在大周朝,上奏折光明正大弹劾皇帝都没事,在私信里议论皇帝几句,哪里就会获罪了。

叶启点头,道:“后来呢?”

顺发道:“柳大人和儿子充军,小闲发卖为奴。”

叶启瞪大了眼,道:“没有人为柳慎说情吗?”

一般这时候,柳慎的同年故旧肯定会为他奔走,或是请有份量的中间人说合,或是劝柳慎低头,照汤有望开出的条件认错,哪里会真的全家获罪呢。

顺发苦笑,道:“还真没有。那柳大人性子刚毅,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物。他是两榜进士出身,当了十余年的官,才做到工部郎中,正是到处得罪人的缘故。何况大家都知道他得罪的是汤阁老,哪里敢乱开口呢。”

汤有望当了八年宰相,深得皇帝信任,一手遮天说不上,权高位重却是一定的。若不是去年他一病不起,恐怕现在还是当朝宰相。严春芳依然只能给他打下手。

“现在又是谁为柳慎说话?”叶启十分好奇,柳慎是怎么从弃军到官复原职的。

顺发忍着笑,道:“吏部尚书陈大人与汤阁老不对付……”

话没说完,叶启已经明白,定是吏部尚书陈行看在他是汤有望的死对头上,为他说话。柳慎原也没什么大罪,皇帝大笔一挥,便准了。

看来,又将掀起一轮血雨腥风了。只是不知清洗汤有望的门生旧故是皇帝的意思,还是严春芳的主意。

叶启挥了挥手,顺发退下。

叶启再回到起居室,柳洵还在说话:“……妹妹小时候可乖巧了,大家都说你模样儿长得好,性子和顺,像极了母亲……”

提起母亲,柳洵神色黯然,又很快强笑道“现在看来果然没错,这眉眼,可不是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闲自然不知道原主的母亲孙氏,是并州第一美人。

柳洵展开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个极美极柔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的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