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听,有蝈蝈。”

又有人欢喜道, 恨不能马上钻到草丛中捉上一两只。

“先把板车拉进来, 明天再参观吧。”钱根兴找着可以架在门槛上的搁板, 大声招呼道。

“快,先把板车拉进来,上头还有煤,别被人家偷去了。”

贺喜东一声喊, 孩子们呼拉拉全跑了回来, 一起或抬或推, 把三辆板车顺着搁板全部拉进了道观中, 闩上大门, 今后落脚的地方就有了。

东侧厢房是道士们打坐练功的地方, 西侧厢房则是他们休息的睡房,一长排的通铺,三间房内制式相同。

“把自家带的草席子拿出来, 我看见后院还有水井,阿哲, 你带两人去找水桶打水,六和,你带几人拿抹布把睡觉的地方先抹一抹,过了今晚明天再收拾。”贺喜东分配道。

“好咧。”

有不花钱可以住的地方, 实在让人精神振奋。

找着蜡烛点上, 打了井水一通擦洗, 草席子铺上就可以睡了。

“阿雪姐, 这里黑乎乎的,会不会有鬼啊?”和美左右望望,有些害怕。

“庙宇道观就是鬼的克星,是最干净的地方,不会有鬼的,你放心睡吧。”

几个女孩子跟阿雪一起睡在了当中一间厢房,钱根兴领着一帮男孩子,分了左右睡下。

一夜无话。

次日,呼呼喝喝的声音把钱雪惊醒,她在睡铺上坐起,隔着窗棂就看到外头男孩子们在打军体拳了。

“阿雪姐,你醒啦。”和美揉揉眼睛。

“快起来,打拳去。”钱雪一蹦而起,拉开厢房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此时暑气还未升,正是一天最好的时辰。

她加入队列,痛快打了一通军体拳,然后打水擦洗,舒爽。

“都起了吗,快来吃早饭了。稀粥配咸菜,还有玉米馒头。”

最后一间厢房内,钱根兴穿着个褂子,笑呵呵吆喝道。

“吃早饭啦!”

钱雪一声喊,孩子们欢跑着拥进饭厅。

几张长条桌子,早被钱根兴擦得干净,上头放着两大陶盆稀粥,还有两篓子馒头。

“爷,几时起来的呀,馒头都做好了!旁边有菜场吗?哇,还有腌的小黄瓜条,我爱吃的。”

钱雪先捏了个黄瓜条塞进嘴里,嚼了嚼,点头,“味道调得不错。”

“后门出去不远,旁边就有个菜场,这面粉是我拿粮票跟人换的,还有一袋子米,可以吃一阵子了。我去后院看了,有些青菜韭菜茄子黄瓜啥的,还能摘。”

“有爷爷在,真好。”贺喜东呼噜一大口粥,夹了筷咸菜,连连点头,“好吃。”

“好吃。”孩子们也笑道。

“我陪你们住几天,再回去。”钱根兴笑道。

“太好了。”孩子们欢呼起来。

平时孩子们住在废品站,也是轮流着做饭做菜,哪有这样吃现成的省力舒服啊,恨不能爷爷留下来帮他们烧饭吃。

“喜子哥,我们要赶紧去土地管理所做个登记,把道观改成废品收购站,我想对于现在破.四.旧搞运动的人来说,肯定求之不得。孩子们的身份有证明吗?”

钱雪问。

“有,出来前我去派出所开的证明。”贺喜东小心从裤子内袋拿出证明,递给钱雪看了看,“有了这个,行事方便多了。”

“你打听打听去哪登记,我今天要先给师父家送封家信,爷爷,你就留在观里,打理一下菜地吧。”

“不用陪你去吗?”钱根兴问道。

“爷爷,你就让我锻炼锻炼,等明天去军医院报道时你再陪我去吧。”钱雪语声娇软,微微撒娇道。

钱根兴无奈而笑,“好,让你锻炼锻炼,你把高师父家的地址跟我报一遍,也好有地方找,别在外头耽搁,早去早回。”

“他家在尚福大街五十八号,师父说很好找的,是个老旧的二层小楼。”

“上福大街,上福大街,年纪大了,还记不住,要不喜子,你给记一记。”

“上福大街,五十八号,爷爷,我记下了。”

因要去师父家,钱雪让爷爷带着一起去菜场买些水果。

道观后门外是一条小巷子,穿出巷子就来到了一条并不很宽阔的街上,走出几步,就是长安街集市交换处,也不算真正的菜场,聚集了一些郊外来的种菜农民,拿着自家产出,大声吆喝着叫卖。

钱雪原想买些苹果,可转了一大圈,竟然没有中意的烟台大苹果,不是个头很小的青苹果就是些歪瓜裂枣的野生苹果。

卖苹果的大娘连声道:“好吃呢,酸酸甜甜的,脆着呢,爽口,买上一斤吧,这是向阳坡的,所以长得快。”

钱雪捡起两个苹果看了看又放下了,这种卖相实在送不出手啊。

她何曾想到,还有一天,转遍集市竟连个好一点的苹果都买不到。

“现在苹果还没上市呢,这算是早的。要不买些莲蓬,这个正当季,新鲜。”钱根兴指指旁边卖莲蓬的。

“爷,那边有卖大西瓜的,要不我买两个西瓜去。”

“那也行,这时节吃西瓜正好。”

挑了两个大西瓜,又用粮票换了两只老母鸡,爷俩转回,走出几步,正到一个理发店门口,呯得一声从屋内砸出一把椅子来,险些砸到钱根兴脑袋,吓得钱雪尖叫一声,一把拉过他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