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重的被推进了手术室, 另有一些擦伤破皮的轻伤亦有护士在处理了,打针包扎,独独这一位,伤得不轻不重, 正是棘手。

“我们在骨科诊室等候吧,顾大夫很快就会到的,他家离得医院也不远。”金海珠护士长安抚道。

被士兵叫连长的男人长相很是粗实,下巴上一圈青色胡茬支楞着, 他握了握受伤士兵的手, 重重道:“别担心, 我马上派人去找, 抬也要把他抬过来。”

说话间, 伤者被送到诊室, 连长叫过几个士兵,问明地址, 一路飞奔就往顾大夫家去了。

钱雪跟在后面, 几次动了动唇又把话咽了回去。

顾大夫家离得近, 应该很快就会来的,她年少资历浅, 没人会信她的。

等啊等啊, 医院护工腾腾跑回来,满头大汗, 喘着粗气, “顾大夫家没人, 听邻居说他们一早上就出门了,去他丈人家喝酒去了。他丈人家在小敦村的乡下,离得远呢。”

金海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额头上开始冒汗。

护工的话刚说完,几个派出去的士兵也跟着跑回来了,立正报告,“连长,顾大夫一家回乡下了。”

“那医院里就没有其他大夫可以治了吗?”

连长一拳砸下,桌面裂了几条缝。

“我们先去拍个X光吧,拍了X光,刘大夫也能治。”金海珠忙道。

“王大夫什么时候能好?”

连长憋住火,直抓头发。

“连长,那个王大夫在治核桃,说,说他可能要截肢。”

连长的眼睛越发红了,今天分红蓝两队对抗训练,其中一队设下爆破陷阱,妈.的,小军那个兔崽子也不知道咋搞的,较正的定时器竟然提前炸了,山体崩塌,炸伤砸伤了这么多士兵。

这一重大事故发生,他这个连长估计是当到头了,这不算,还有这么多兄弟受伤,还要截肢,他们今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连长举起拳头往自己头上砸去。

“连长,我没事,不怎么疼,我不怕疼,要不,我们先去拍片,然后让刘大夫来……”

受伤的那个兵白着脸,还挤出个艰难的笑来,说道。

接骨接不好,以后可是会瘸腿的,连长犹豫间,猛听到一道清脆悦耳、恍如天籁般的声音,“我来接。”

钱雪踏出一步,望定那个受伤的士兵,又重复道:“我会摸骨,我来接。”

她的表情太过认真,俏生生一张小脸上没有一丝玩笑,连抿着的嘴角都透出一股坚毅。

“啥!”连长张着嘴愣了,不自觉地伸手掏了下耳朵。

金海珠眨了眨眼。

疹断床上的伤者收起了笑。

诊室内围着许多战士,有人嗤得一声,有人啊得一声,随即立马静了下来。

非常安静。

“打水,洗手,消毒,我来接骨。”

钱雪没有一丝笑,仔仔细细挽起袖子,回到她坐着那张桌边,拉开抽屉,拿出了她的医疗包,一大罐黑乎乎的药泥,还有个金针包。

药泥是纪五元师父给她调的,金针包是高玉蝉师父传给她的。

她把金针包解开,一排溜大大小小几十根金针在夕阳余晖中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众人哦得一声齐齐吸了口气。

“好,你来接骨,我给你消毒。”

金海珠头一个反应过来,开始行动。

“她,她,一个小丫头,你是开玩笑吗?”连长惊呆了,隔了好一会才找着自己的舌头。

“护士长,你疯了,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给战士接骨,她就学了一天,一天还没满呢,懂个屁,这可是我们的战士,你怎么敢,敢这么随随便便!”

陆雅丽尖叫道,连不雅的词汇都喷了出来。

她没轮到进手术室,给一个士兵做好消毒护理,见这儿人围得多,溜达过来看热闹,猛见到钱雪自荐,呆愣过后还暗笑了下,可再见到金海珠竟然同意她上手,她就觉得她们肯定疯了。

一个开后门进来的小丫头,才呆了一天竟然要上手接骨了。

这是今年最大的玩笑吗。

“什么,学了一天。”

战士们惊呼道。

这是不把他们战士当人看吗,就算给猫猫狗狗接骨头,也不会这么随便吧。

“陆雅丽,注意说话,这是什么地方,医院,谁让你大嚷大叫的。”

金海珠喝止道。

刚才一瞬间,她竟在钱雪身上看到了王大夫有的,顾大夫有的,莫大夫有的,罗院长他们都有的,就是那种专注凝神,抛弃一切外物,也要治病救人的心态。

她意识到钱雪是认真的,是敢负起责任的认真,是把病人放在首位的认真。

她信仰王大夫、罗院长这种顶顶好的医生,也深信在这种顶顶好的医生身上就该有这种专注,这种敢伸手不退缩的精神。

所以,她信了钱雪。

“疯了,一定是疯了。你们可不要让她治,她是开后门进来蹭饭吃的,今天才刚来,她懂什么,要出风头也不该在这地方出,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地方。”

陆雅丽挤开战士冲进来,扯住连长的袖子焦急道,“你信我,这丫头就是个开后门的。”

诊断床上的伤者疼得狠了,不住抽气,冷汗早已湿透了作战服。

众战士不敢议论,全都等待连长的令下,倒底该把哪个女人叉出去。

这个尖叫的女人,还是那个口出狂言的小姑娘,或者该把她们俩都叉出去,连同那个好像不正常了的护士长。

钱雪没有理会身后的尖叫,从诊疗架上拿起一把剪刀,小心拉起伤者的裤管,快而稳地剪开了伤者的两条裤管,又面不改色刷刷几剪刀把长裤剪成了短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