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大掌柜认真地看了又看,道:“姜姑娘的绣工比以前更加细腻了,针脚绵密,我们商铺的绣娘若看了怕是自愧不如。这样吧,你今日带来的绣样和帕子我都要了。”大掌柜唤了小厮过来,给姜璇结钱。

看到二两银子时,姜璇惊诧地道:“二……二两银子?”

大掌柜和蔼地道:“先前姜姑娘的绣样卖得太好,其中一两银子算是给姑娘的分红,剩下的一两银子是今日的酬劳还有新的定金,我很喜欢你今日送来的帕子,麻烦姑娘再给我绣多几条。”

姜璇简直受宠若惊,连忙向大掌柜道了谢,表示一定会好好绣,不负大掌柜的期待。

以前她来华绸商铺,最多也只拿过二十文钱,二两银子搁在之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她喜滋滋地去糕点铺买了绿豆糕,又买了红豆糕,还买了上好的枸杞糕,见银钱尚多,又拐去脂粉铺里买了胭脂水粉。

女儿家这个年龄都爱美,见到胭脂水粉都移不开目光。

买完后,姜璇碰上了范好核。

姜璇问:“你怎么在这里?小郎可有收到我的口信?”

范好核道:“什么口信?”

姜璇道:“我今早托人去核雕镇给你带了个口信,我姐姐有变故,不能去蜀州了,这段时日麻烦你了。”她想起姐姐说的话,又拿出十文钱给范好核。

范好核没收,只道:“我一大早就来了恭城,怕是与送口信的人错开了。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你之前托我卖的核雕,全都卖光了!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说着,范好核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钱囊。

姜璇掂了掂,略重。

范好核说:“有三两银子。”说着,又喜上眉梢地道:“姜姑娘就不必跟我客气了,也是托你们俩的福,我那摊档的生意现在才越来越好。阿殷姑娘不去蜀州也好,我那日回去后想了想,也觉得阿殷姑娘那么好,嫁给老翁实在可惜。这不,今早就有人来找我,指名让阿殷姑娘雕核,要十串十八罗汉核雕念珠,一串愿意付二十两银子呢。”

姜璇的心肝噗咚噗咚地乱跳。

二十两银子,十串,那……那是两百两银子!

老天爷!

姜璇腿肚儿在打颤,她道:“我……我现在马上回去告诉姐姐!辛苦范小郎了!”

姜璇整个人飘飘然地回了殷家。

与阿殷一说,阿殷却没姜璇想象中那么欣喜若狂。姜璇见状,也冷静了下来,问:“姐姐可有什么不妥?”阿殷摇首,问道:“范小郎可有说这桩买卖的买主是何人?”

姜璇一拍脑袋:“我一听两百两,整个人太高兴了,一时间也没问。”

阿殷说:“此事不急,待与范小郎约个时间,再仔细问问。”

姜璇道:“范小郎如今还在恭城里呢。”她正想说择日不如撞日,抬首一望,外头天色都黑了。听到两百两银子,实在太高兴了,连时间都忘了。

阿殷道:“明日吧。”

姜璇又美滋滋地说道:“老天爷开始眷顾我们了。今日华绸商铺的大掌柜把我所有的绣样都买了,还跟我订了绣帕!连范小郎那边的核雕都卖光了!姐姐,我们这是不是苦尽甘来?”

“嗯,待明日我见了范小郎,仔细问了再决定接不接这桩买卖。毕竟两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若是做得不好,怕会砸自己的脚。”

姜璇道:“不管姐姐接不接,今日我挣了五两银子呢!啊,对了,我还给姐姐买了糕点!是枸杞糕,还有红豆糕绿豆糕,我去拿盘子装上。”她边装边道:“姐姐,我还买了胭脂水粉呢,掌柜说是百越那边新产的荔枝红,薄薄擦上一层,跟仙女下凡似的……”

姜璇说得高兴,阿殷也听着,不愿扰了她的兴致。

好事接踵而来,的确是喜事。

可好事太多了,却让人心不踏实。

翌日,阿殷找到了范好核,仔细一问,说是买家是江南一带的富商。

江南商业繁华,富商汇聚,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

阿殷说道:“江南虽富庶,但两百两银子是极大的数目。有这笔钱,亦能找个名家精雕细琢,怎会找上我?”

范好核说:“这个阿殷姑娘你大可放心,我起初听到时也疑心对方是骗子,但仔细一问,对方说是那一日阿殷姑娘你与洛娇斗核时,他全程看在眼底,觉得阿殷姑娘您手速快,他这十八罗汉核雕念珠要得急,而市面上的又不符合他的心意。所以这一回才找上了你,说是你若愿意接下这桩买卖,便先给二十两的定金,待第一串十八罗汉核雕念珠出来后,若他尚满意再让姑娘您雕剩下的九串。不过,对方要得急,十串十八罗汉核雕念珠,希望能在二十天之内完成。”

一顿,范好核又道:“对方很有诚意,先给二十两订金,出手很是阔绰。买卖买卖,最担心的不是不给钱么?银钱都撂下了,断不会是骗子。”

阿殷听了,也觉得这桩买卖划算。

两百两的一桩买卖,待事成后,必定更多人知道她元公之徒的名字。

且此时不能嫁老翁远离恭城,多点银钱傍身总归是好事。

她道:“劳烦范小郎了,上回蜀州一事也给你添了麻烦,我备了小小薄礼,还请你一定要收下,是我的一点心意。”她伸出手,掌心上是一个木匣子。

她道:“我妹妹说你不愿收钱,我便想着投其所好。这是我年初雕刻的持珠弥勒核雕,愿你事事称心如意。”

范好核打开一看。

玉石为底托,一个持珠弥勒核雕笑口大开,我佛慈悲。

范好核连忙道谢,真心真意地收下了,心中暗忖以后替阿殷姑娘办事定要更加尽心尽力,方不辜负她对他的信任。

与范好核告辞后,阿殷拐小路走回家。

自从上次在巷子口遇上言深后,阿殷便有了心理阴影,生怕哪天冷不丁的又见到言深,不苟言笑地请她去见穆阳侯。那位贵人的脾性实在难以捉摸,接触了三次,每次回来都令她心有余悸。

然而,这一回连家中后门也让阿殷有心理阴影了。

她疾步走回去时,碰见了一个面生的小厮。

“殷姑娘,我家郎君要见你。”小厮语气很生硬。

阿殷满头雾水,怎地人人都想见她?便问:“你家郎君是何人?”

小厮道:“你见了便知道。”

阿殷恼了,道:“不管你家郎君是何人,要想见人便递帖上门。你郎君这般做派,是请人还是掳人?”阿殷的语气也不太客气,眼角一扫,倒有一两分穆阳侯的气势。

小厮被唬住了,不自觉地移开目光,有几分做小伏低的姿态。

也是此时,黑暗中忽然走出一道身影。

却见那人穿着青白圆领锦袍,浓眉俊目,向阿殷微微颔首,一脸温和地道:“是我家仆役唐突了姑娘,是在下管教无方。还不向殷姑娘赔罪?”

郎君发号施令,小厮当即赔了个不是。

阿殷神色缓和下来,道:“不知洛大人找民女是因何事?”

洛原笑了:“舍妹道殷姑娘冰雪聪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我并未着官服,殷姑娘唤我一声洛郎便可。”

……洛郎?

阿殷道:“官民有别,阿殷不敢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