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昭阳殿的路上,妙青忍不住问凤舞:“娘娘为何答应她的请求?海棠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娘娘根本没必要理会她的。”

“本宫轻易地答应了海棠的请求,你觉得后宫的人会怎么想?”凤舞反问妙青。

妙青想都不想就答:“大家都会觉得娘娘宽厚仁慈、体恤妃嫔!”

凤舞摇头:“再想。”并提示般地指了指自己袖口处的牡丹暗花。

海棠、牡丹……妙青仔细思考了一番,不确定地答道:“难道后宫众人会以为海棠恃宠而骄?她仗着娘娘的曾经的有意提拔和皇上的喜爱,就任性地要求迁居,娘娘一旦成全她,必会招来其他妃嫔对海棠的妒忌!”这次妙青猜到了点子上。

“不错。就像淑妃、睿贵嫔一样,集盛宠于一身,亦是集众怨于一身。海棠位分虽低,但是迎高踩低乃是后宫之人的本性,不在她尚未得势之时全力打压,难道要等到她羽翼丰满吗?这个道理不光本宫明白,其他人更是深谙其道。”在这后宫之中“鲜花着锦,烈火油烹”未必就是好事,海棠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娘娘深谋远虑,奴婢叹服!”妙青实在钦佩凤舞的城府。

凤舞准时到达了昭阳殿,殿内寂静幽暗,外殿更是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方达从内殿走出来迎接凤舞:“皇后娘娘吉祥,这边请。”

“本宫见外殿空无一人,是怎么回事?”凤舞觉得奇怪。

“回皇后娘娘,是陛下命他们退下的,陛下怕吵。”方达替凤舞撩开内殿的门帘,正巧皇帝从床上翻了个身。

“是皇后来了吗?”端煜麟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他是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的。

“陛下,是臣妾。”凤舞将脱下的大氅递给妙青,缓步走到床边。

端煜麟艰难地坐了起来,又想要说话,可刚一张嘴就咳嗽个不停。凤舞连忙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皇上,您慢点。有话慢慢说,臣妾听着呢。”她朝方达招招手道:“去把皇上的药端来,本宫喂皇上喝药。”

方达打了个千下去取药,妙青也识时务地退到门外守着。

“皇后啊,辛苦你了。朕的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越来越差了。从前驰骋疆场、百毒不侵的,现在一次小小的风寒就要躺上好几天……真是老咯!咳咳……”端煜麟大发了一通感慨,结果又呛得咳了起来。

刚好这时候方达回来了,凤舞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皇上您得喉咙不舒服就少说些话吧,臣妾先伺候您把药服了。”

端煜麟喝完药之后感觉舒服多了,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身体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乏力了。

“皇上想歇息了吗?臣妾再扶您躺下睡一会儿?”凤舞看着时辰也差不多快到就寝的时候了。

端煜麟摇了摇头:“朕白天睡了好久了,现在反倒精神了。你陪朕说说话吧。”

“好啊,皇上想聊什么?”凤舞掏出手帕,将端煜麟嘴角上残留的一滴药渍抹去,她实在找不出和他的共同话题。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朕这几日恍恍惚惚的,都不记得了。”印象中他好像病了三、四天。

“今天是腊月二十了,还有十天就是除夕了。”凤舞起身去拨了拨暖炉里的炭,烧得还算旺盛,估计能坚持一宿。

“这么快又过了一年……”他也又将老去一岁。

方才凤舞给他喂药时,他不经意间看到了她眼角细纹。那些日渐深刻的纹络似藤蔓缠上他的心,她的年华凋落,他也在慢慢衰老。他几乎已经记不起当年凤舞初嫁时的模样!少女时代的凤舞,是否也有着如眼前妇人这般刀刻似的凌厉眉眼?那时候的她,看着他的眼神,是否也如现在一样漠然寡淡?他统统不记得了……时间,是多么残忍,它抹杀了记忆中所有的美好。

“是啊,新的一年又快到了。”背对着端煜麟的凤舞,神情冰冷。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满心期待地沉浸在孕育新生命和迎接新禧的双重欢乐之中。可谁能想到,年还没过完,她就被奸人害得痛失希望!虽然皇帝不是直接凶手,但是从他起了杀心的那一刻,他和凤舞就是真真正正站到了对立面。

凤舞将火钳狠狠一掷,侧头面带微笑道:“新年将至,许多事情都少不了皇上。皇上还是好生养病吧,臣妾就不打扰了。臣妾就在外间守着,有什么事皇上唤臣妾一声便可。”话毕也不等端煜麟表态,便径直离开寝殿。转身之时,她的脸上已不复笑容,有的只是彻骨的森寒。

丧子之仇,凤舞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