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那丑陋畏缩的身影离开了视线后没多久便传来了重物坠地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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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善领着阿乌并一众随从一路疾驰,沿着卫宁留下的记号,目的十分明确地跟在了佛头等人身后。

“大人,卫宁此人绝不似表面那般傻,万一他把咱们往别处引……”

“别处?哼,子母蛊不是白种的,薛纹斛熬得住不叫佛头发现子母蛊最好,熬不住吃了‘定魂’也没甚干系——早先让他吃的续命仙丹可不是白吃的,只要薛纹斛一日不死,我就一日能知道他的大致方位,想要把咱们往别处引,除非他卫宁有能耐独自一人将薛纹斛从那十个护灵人手中夺过来!”

护灵人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卫宁再厉害也不可能跟十个顶尖高手硬碰硬。

“只是……”

“我知你对卫宁有成见,只是你也太看得起他,也太高看薛纹斛。”

薛纹斛怕死,绝不可能有胆子违背他的意愿。他始终明白,哪怕前期准备再充分运气大过天,就算真的让他从佛头手中死里逃生,只要自己念头一动,仍然随时都能让他不得好死。

想活命,只能乖乖听话,如果实在活不了,千万要死得慢一点。纹斛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将军府是这般,在皇宫里是这般,如今,仍旧是一个德行。

阿乌看着孔善面上的冷嘲,自觉闭了嘴。孔大人向来聪明,有他在,哪轮得到卫宁那个傻子来骗他们。

“薛纹枢身边留的是哪几个?”

“翠巧和赵大,有卫诚在想来不会出太大差错,这边要紧,所以把能抽派的人手都抽派过来了。”

孔善点头表示知晓,按他的计划,最好的情况就是佛头没察觉到纹斛还活着,将人带入景陵封陶行永生跪拜之礼,护灵人也在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后自刎殉葬,如此他们只需要闯入景陵盗取景陵里头老皇帝的棺材盖儿就行。

前朝遗属皆知“藏宝图”就是历代皇帝的棺材盖儿,只可惜大部分人终其一生,连墓室的门都没摸到一寸。

若是遇上的最坏的情况,比如薛纹斛突然狠下心来要跟他鱼死网破,让护灵人守株待兔等他们自投罗网,那可就……

“阿乌。”

“在。”

“你先走一步,与卫宁一道先入墓室探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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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石门层层开启,层层落下。

幽闭的墓道之中,似乎连烟尘都懒得动弹。

不听,不看,不言。

无耳,无眼,无舌。

如若此处有光,当能照见沿路掉落了一颗带血的眼珠,又一颗,一只带血的耳朵,又一只。

墓道尽头,是一块切口平整的粉肉,不是别的,正是护灵人用于与外界交流的,唯一的一条舌头。

那是佛头最后的尘缘。

张嘴不能言,胸怀二心不可说。

张目不可看,金山银山不入眼。

充耳不可闻,加官进爵不乱心。

尘缘已了,俗物尽抛,早入轮回,来生再不为护灵人。

双目只剩了两个血窟窿的佛头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给面前这个冰凉的身体涂抹封陶,一抹其身,掩其口鼻再不食人间烟火。

二定其形,永生跪拜礼待尊亲。

只剩了最后一步。

佛头干瘪的脸上突然露出极少见的,幸福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与其余九个护灵人面上的表情一般无二。

记不清多少年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终于……薛氏,亡得好哇!

“呸!”

寂静的墓室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极突兀的声音。

“呸呸呸——”

习惯了没有眼睛耳朵的日子,在漫长的岁月之中,皮肤已经替代了五官作为感知外界的主要通道,听不见,却感觉得到。

“卫诚!”

口鼻被塞进陶土的人突然死而复生,他摸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又处于何种境地,彷徨无助之际,只得抓紧心中最后的还魂丹——

“孔善!”

定型的封陶随着这突来的挣扎成片脱落,护灵人放在喉间的匕首一顿,旋即——出手成爪,直取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