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想去看他?”风尽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十五,“难道你还想让他体内魔性苏醒?那日他回来,差点被魔吞噬。用了两日在得以控制。”

人鬼不如……

十五突然紧紧抱住风尽,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根本不在乎莲绛的死活,可为何却要善意提醒我远离他?我虽然不知道你目的何在,但是如果莲绛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她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晰,字字带着浓烈的杀气。

这不是警告!而是誓言!

“我在乎莲绛的死活。”他亦反手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却难得一份认真,“莲绛死了,我这一辈子追求都再无意义。”

“最好如此!”

许久,风尽松开了她,低笑道:“你可以放开我了,他已经走了。”

十五收回手,看向走廊的尽头,莲绛果然离开了。

他打量着她的侧脸,这张脸,是他亲手挑选的,清秀纯良,谈不上美貌甚至比起她原本的容颜,犹若尘埃。

可偏偏,这张脸下的傲骨去如罂粟一样吸引着莲绛。

“我原本真以为你无心便无情。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要在乎莲绛。”

十五目光落回他脸上,眼底充满厌恶。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如此亲昵拥抱吧。”风尽笑容逾深。

“那又怎样?”

“难道你不感谢我配合你演一出戏来骗莲绛?”刚刚莲绛突然出现,若非他,怎么能演得天衣无缝。

“如何感谢你?杀你的时候,给你痛快?”

“你真的不讨喜。”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体内仍旧留有淤血,“难怪八年前秋夜一澈会舍你而要碧萝。也不知道莲绛到底喜欢你哪点。”

“因为,莲绛不像你们那样庸俗。”她毫不手软地还击。

他一愣,到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呆愣的女子何时变得口齿伶俐起来。

“还有,离我远点。”她丢下一句,满脸厌恶地离开。

风尽瞪着十五的背影,只觉得这女人,真的让人讨厌。

和几月前在长生楼一样,应该是比之前还令人厌烦。

胸口莫名其妙堵得慌,风尽回到自己的别院,却看到莲绛穿着黑袍坐在走廊上,袍子上绣着金色的地涌番莲,看起来妖邪而诡异。

他懒懒地靠在柱子上,左手骷髅头,右手荧光。

那光如萤火半大小,泛着绿色的光泽,随即在他把玩中慢慢变大,而光芒亦炽烈起来,仿似天幕里坠落的月亮。

风尽看得正入神,莲绛突然回头,那碧色的眼底折射出可怕的杀意,随即他右手往前一推。

那荧光竟然化成光波,如浪奔涌像风尽。

风尽掠身后退,在那凌厉光波要近身之时,莲绛张开的手指突然收起,那光随着他动作,竟然回收而去,最后化成点点萤火,又消失在了他手里。

自己毫发无损!

风尽竭力保持镇定,抬步往前走,震惊地发现,那光波所过的地方,所有植物甚至于石雕都被横切成两段。

如果莲绛刚刚没有收手,自己已经被那光拦腰斩断了!

“你再用我的身份接近她,或则碰她,我绝不再顾及血脉亲情。”莲张冰冷地警告道。

“你的身份?莲绛,我才是风尽。”

在催动了魔性之后,整双眼睛都成诡异的深碧色,莲绛低头看着手里的骷髅头,“从今日起,我才是风尽。”霸道的语气,不容丝毫忤逆。

风尽默然不语,哪知莲绛突然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悠长的走廊里,他长发披肩,面容妖媚,黑袍肆意,金色地涌金莲张扬,在衬着那双诡异纯碧色双眸,此时的他,如忘川河河底破水而出的魔鬼,阴森恐怖。

他停到身前,目光扫过风尽苍白泛青的脸,冷冷道:“你要什么?”

“嗯?”

“替我换上你的脸。你要什么?”

“你……”风尽心底涌出一丝害意,声音几乎在颤抖,“你要换脸?”

“从今以后,我做风尽,你做莲绛。”

“你真疯了吗?”

风尽出生之日便认得莲绛,甚至忆事以来,第一个能记住的便是眼前这张风华绝代脸。

可如今,他为了一个女人,竟要求换脸,竟真的要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皮囊下。

“人鬼不如,这不是当日你安排十五出现在我面前,希望我得到的诅咒?怎么,害怕了?”

他眼瞳依旧一片碧色,却沉淀着百年沧桑。

风尽一时哑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是,他想要的,此时莲绛还给不起。

“换脸的话,至少三个月你见不到那个女人,难道,你希望三个月不见她?”

莲绛悲凉地看向十五寝宫所在方向,三月?哪怕三日他都坚持不了,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去看她,可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刚刚又去偷偷找她。

风尽心中暗叹,莲绛,为了一个无心的女人,你竟然甘愿下作到这个地步么。

为情医生所困,情,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十五坐在桌子前,看着手里月光,一遍遍擦拭。

这月光是师父最心爱之物,可为何会变成锁链,随她入棺?

而为何,她明明在大燕,醒来的时候,竟然是南疆坟场?

这些都只是巧合?月光荡漾着冷噤的光,将十五的脸照得苍白阴森,这是她重新入世后,第一次思考除了如何复仇之外的其他问题?

可显然的,以上问题,谁能给她答案。

十五收起剑,脑子闪过一个灰色的身影:防风。

十五推门而出,整个人僵在门口,手下意识地扶住门框。

他到底还是来了……青丝凌乱,虽然戴着面纱,仍难掩憔悴,整个人立在走廊下,浑身都透着颓废和萧索。他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而十五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这个样子,怕又是同那晚一样,在外面站了很久。

“怎么还不去睡?刚刚不说累了吗?”

她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

他唇边苦涩一动,走到她跟前,仅半步之遥。

可是,她的半步,是他的天涯。

“抱抱我……”他声音无力而悲伤,甚至带了几分乞求,“像刚刚那样,抱我。”

十五想起刚刚她回来碰到风尽,两人合伙演的那场戏,他果然都看在了眼底。

可都这样了,莲绛,你为何都不知难而退。

你方不知,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便是情爱二字。

“抱我。”

他声音很轻,如溺水者的呼救。

十五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上前伸手将他抱住,两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他周身冰凉,十五手臂稍稍用力,尽量给他温暖。

可十五却比谁都清楚,她能给他一时,却不能给他一世。